《序章》莫問
喀拉喀拉的風扇轉動聲不斷地從頭頂傳來,擾亂心緒。他多次想起身關掉,卻還是默默忍受著。畢竟在夏日悶熱的夜晚,寧靜與清涼擇一,他寧可選擇後者。
當他將注意力放回到漫畫上時,坐在一旁、比他高一個個頭的女孩,將桌上的習作簿往他面前推,一手拉著他的衣袖撒嬌,再度打斷他繼續往下看:「四哥,這題怎麼寫?」
女孩困惑地指著一道數學題,雙眼滿是期盼的望向他。但他毫無反應,雙眼仍是不離漫畫本,只不過偏頭將漫畫挪了挪避開習作,悠悠道:「你剛剛已經問我很多次了。現在你自己解,這和前幾題是相同道理。」
「可是這題不一樣!他只有給Y啊,沒有X。」
「莫問。」
「四哥!別再看漫畫了!快教我嘛──」
「莫問。」
「四哥,你一直說莫問、莫問好討厭!」女孩不滿地咕噥,紅撲撲的雙頰鼓起。她轉了轉圓圓的大眼珠,想了會怎樣罵人傷害力最大,可惜只有小四的她認識的罵人詞彙還不比她知道溪裡有哪些魚來得多。最後她選了個看起來黏答答、她認為最噁心的生物罵人:「就像青蛙那樣!一直叫個不停!」女孩滿意地望著他,嘴角微微上揚。她挺起了小胸膛,似乎是認為自己占上風而自傲。
「喔?青蛙怎麼叫?」他這次終於從漫畫中稍微抬起頭,微笑望著女孩。
「呱呱呱啊。」女孩不解地回望他,順口給出了答案,隨後一副看著笨蛋的神情逗樂了他。
「呵,可愛的小青蛙。」他站起身來,摸了摸女孩的頭輕笑道。礙於不滿一百四、比妹妹還矮的身高,這樣像個哥哥揉自己妹妹的頭,可只有在妹妹坐著時才辦得到啊……他感嘆了一下,趕著妹妹出自己房門:「你四哥我聽不懂蛙語,只會莫問莫問的叫,所以你還是去煩其他人吧。」
儘管身形嬌小,但他的力道還是不容輕忽的。女孩在還沒來得及抗議就被趕出去,只能垂著被鎖上的房門、遲鈍地想到方才被拐答案的事而瞋怒道:「我才不是青蛙──」
但他並未理會門外的叫喊。
他仰起頭望向天花板角落。那裏有一大塊如壁癌、灰灰黑黑的斑駁,在他凝視時,那塊斑駁蠕動著,逐漸組合成類似人臉的模樣。尤其是那如雙眼的兩黑點最令人膽寒,儘管不是真的眼珠,但還是難以忽視那雙眼發出的惡毒目光。
「小姐,我家可不是你想來就可以隨便進來的地方。」八歲孩童般的稚嫩臉蛋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聲音也是奶聲奶氣的,卻全無笑意,只有嚴肅。
「我好恨──!」那張宛如女子般的面龐逐漸有了陰影,像是浮雕於牆壁上,不斷念著難以辨別的話語。他搖搖頭,放棄溝通,直接拿起筆筒裡的自來水毛筆,從書桌旁邊符紙堆抽了張紙就畫。小小手握著毛筆流暢得撇下幾筆,迅速而精準地將符咒朝天花板角落擲出。他喃喃唸咒,看著符紙燃起火炎,將天花板那塊汙點燒盡。哀戚的女聲在他耳畔尖叫:「你是誰──!不要阻止我復仇──」
「莫問。」
懶得多做解釋,他任憑慘叫聲喧囂,懶洋洋地坐回原位拿起漫畫繼續看,忽然覺得風扇聲不怎麼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