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找交替》
入夜了,今日沒什麼大事,雖然一如往常的忙──忙著取締違規、幫忙規勸鄰居別讓狗兒亂跑吠人、協助建管處的拆違建、處理天天處理不完的車禍……警察局內在此時終於得以安靜片刻。
在公文整理了一段落後,老李伸了個懶腰,起身活動筋骨。他瞥向他座位旁那名年輕的小夥子,心中敬佩不已。
聽說今天凌晨三點多,這小夥子在接獲通報後騎車衝到山上,直接跳入湖裡救溺水的婦人。因上次颱風而坍崩的山路還未完全修通,僅有小小一條路勉強供居民使用,救護車進不去,還是這小夥子揹著婦人走出來的,速度快得異人,也因此沒延誤就醫時間。
婦人在經過搶救後,中午便恢復意識。可這小夥子回來警局後,臉色蒼白,精神十分委靡啊……
「喂,你還好嗎?要不要休息一下?」老李忍不住出口關心,伸手拍了拍仍在埋首辦公的青年的肩。感覺到手掌所碰觸的溫度已經超越自己的體溫,老李緊張了起來,硬是轉動青年的辦公椅將他轉了過來,訝異問:「你發燒了?」
「是有一點……但不影響辦公。我體力還能負荷。」雖然臉上泛著不自然的紅暈與冷汗,青年仍泰然自若地說著,說完還打算回過身繼續處理雜事。老李見狀不禁有些氣憤,他雙手放上青年的肩,慎重地說:「也許是今天早上跳湖的關係感冒了,你還是去看一下醫生吧!」
青年聽到這句頓時笑了,「的確是因為跳湖救人的關係,但這不是生病。謝謝你的關心,我等會就好了。沒事的。」
不是生病,但卻是因為跳湖的關係才不舒服……不,他說是跳湖『救人』的關係!老李瞬間聯想到之前發生在其他同事身上的事,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青年,慌恐到有些語無倫次:「你不要說鐵齒不信啊……我之前有個台南朋友,也是警察,在魚塭救了個溺水的人,結果救完後就高燒不退、冷汗直流……」他瞥向青年的臉,苦笑說:「就像你現在這副模樣。他還會半夜做怪夢,夢到有個陌生人不斷呼喚他的名……」
「後來在發生一連串怪事、身上的病看醫生也沒用後,他只好聽家裡長輩的建議去廟裡問問看,一問之下才知道他是擋到好兄弟的『陰間大事』,才被好兄弟纏身騷擾。」
「去拜拜向好兄弟道歉一下吧?」老李嚴肅地望著青年提議。他可不希望局裡因為這莫名其妙的怪事失去年輕人才。
沒想到青年卻在此時哈哈大笑。「道歉?」他重複了一次老李的話,隨後又是一陣歇斯底里、夾雜著咳嗽的沙啞笑聲。他笑得幾乎喘不過氣,眼角迸出淚水,笑了好久才勉強停下。他看向臉色越來越差的老李,揚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放心,會出事的絕對不是我。」
老李已經不想再去思考青年話中是否有話了,幾個月相處下來,他清楚青年的堅持總有道理,儘管那道理老李不懂。看青年如此堅持工作,老李也不再勸說他休息,回到自己的座位繼續做工作。
老李還是不時抬頭查看青年狀況,以免青年身體狀況更加惡化會有送醫的需要。可是青年的狀況正如同他所說,隨著幾個小時過去後,漸漸好轉,面龐恢復到平常的健康肌色,也不再用力地像要咳血似地咳嗽。
門口響起腳步聲,老李抬頭望去,望見一名清麗脫俗的女子走入警局。他站起身來正要詢問女子來意時,她逕自走向青年,恭敬地叫了青年一聲──
「主人,我辦完事了。」
這一聲讓老李訝異地說不出話,原來這小夥子是哪一富家的大少爺嗎?居然還有僕人?但通常是叫少爺吧?主人應該是小夥子他爸啊!老李開始胡思亂想起青年的來頭到底有多大。明明看資料上只是出生普通人家,怎會有僕人?
在老李驚訝的目光下,青年顯得有些尷尬,對女子低聲咕噥著抱怨:「為什麼要來……辦完就先回家啊。說過多少次了,至少在外面不要叫我主人……」
『主人,我已經把它處理掉了。』
這次聲音直接在腦中響起,青年滿意地點頭,朝女子露出了笑容。
『我下班後再去把湖中其他隻收拾乾淨……找交替找到我頭上簡直是找死!』
青年爽朗的笑容剎時有些扭曲,混雜著怒意的惡質微笑,令人不寒而慄。
看著不遠處的兩人,老李忽然有種奇妙的錯覺,覺得他和那兩人是生活在不同空間似般遙遠,永遠無法理解……
為什麼兩人能彼此凝望這麼久都完全不說話啊!
這青年身上有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謎了……
不過這無妨。老李聳聳肩,轉身繼續忙著公務。
他不是壞人,這就足夠了。
警所裡很需要年輕耐操的『小新肝』來交替。